千万只蚂蚁在爬。再后来,这些蚂蚁,全都变成了一张脸,那是媳妇儿粉嘟嘟羞答答的脸。
“我有媳妇儿啊!”拾粮这么叫唤了一声,就大着胆子去推门,门是虚掩着的,其实自打房子翻修过后,这门,就一直是虚掩着的,从没锁实过。偏是,这门锁住了一个人,最不该锁的人,反倒让它锁住了。
随着吱呀一声,炕上也发出一片子窸窣。水英英压根就没睡,哪能睡着,她是在等,焦急热切地等,心里含着怨和恨地等。这恨,一半为荒失了的岁月,那是多好的岁月啊,偏是让一颗不开窍的心,给耽搁了。一半,为推门进来的这人,他咋就这么木头呢,我开不了口,难道,你也开不了?我赌气,难道你也赌气?
人是进来了,心却扑腾得没地方放,腿,更加抖得站不住。差一点,拾粮就要逃了。就在这时候,炕上发出软软的声音:“你个死人,还知道来呀。”
就这么一声,就把拾粮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给撵跑了,接下来,他就像得到召唤似的,以不可阻挡的势头,跃上炕,跃进被窝……
水红水红的被窝,还是新婚之夜盖过的,盖过一次后,就又放进了箱子,一直压到现在。今夜他要是再不来,这被窝,怕又要在箱子里锁几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