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时四下寂寂,两人没了话,良久,成去非放了手底文稿,抬首漫声道:“天下之福,莫大于无欲,天下之祸,无大于不知足,这么一个草芥般的小吏,尚且战战栗栗,日慎一日,兢兢业业,如霆如雷,却不知庙堂之上,有多少人不知何为在其位,谋其政。”
感慨唏嘘中自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无奈,吴冷西已研好墨,又替他置放一对红酸枝镇尺,无声看了看他,成去非起身朝几案走去,挑了管紫毫,那笔尖如锥利如刀,他向来用的最为顺手,遂蘸了饱满的墨,提笔写下一句:
情往上郡,心留雁门。
只此八字,带着他一贯的刚劲锋芒,一笔笔远甚这一室烛光,字里行间浸淫的是他自少年起便不曾冷却的拿云心事——雄心自不可摧于弱情,壮图自不可终于哀志。
这一句,和壁上挂着的那一句,俨然成了当下心境的最佳注脚。
吴冷西只觉一室忽明,目中尽是言无不尽的赞赏。
然而这一笔,也终究是他不能纵情金戈铁马的隐隐缺憾,以墨书纸,注定抵不过那四面边角,抵不过那霜里羌管,长烟里的落日不知何时才能再度为师哥而圆……
吴冷西心底轻叹,这才提起要事:
“我今日去了码头重验辎重。”